‧蔡鎮宇：我百分之兩百不做董事長

 

首富之子回應傳聞

文／劉佩修

「蔡萬霖三子蔡鎮宇可能接掌國泰世華銀行，與二哥蔡宏圖平起平坐」的說法
甚囂塵上。不過，倘若清楚蔡家的財產分配法，加上蔡鎮宇的「掛保證」，
類似新光吳家演出兄弟鬩牆的機率，應該是小很多！

在國泰醫院的ＶＩＰ專屬病房內，台灣首富蔡萬霖三子、國泰金控名譽副
董事長蔡鎮宇，正向躺在病床上的父親，噓寒問暖著。蔡萬霖點點頭，回
應三子的關懷。

民國八十八年三月九日，蔡鎮宇從美國將父親接回台灣，距今已滿五年。
起初，蔡萬霖還能利用輪椅，在病房內走動，後來因為呼吸不順，必須利
用氣切、以呼吸器協助呼吸，所以長期臥床，也無法用言語表達。時間久
了，蔡萬霖失去意識、病情惡化的傳聞，在商場上流傳著。

「誰說他沒有意識？外面亂猜一通！」蔡鎮宇放開沉厚的嗓門、大力揮手
反駁。他強調，父親不但有意識，還能看電視，也會用點頭、搖頭表達意
見；因為持續復健的關係，現在的蔡萬霖，手腳會動，哪裡不舒服也會用
手勢表達。「我說錯話，他還會瞪我耶！」蔡鎮宇說。

但因為蔡萬霖不能說話，固定探視他的蔡家兄弟，不會告訴他太多公事，
避免他想知道，又問不出來，心裡難過。蔡萬霖今年已經八十一歲，雖然
久病在床，但他創建的霖園集團並未因其臥病而傾頹，在次子蔡宏圖領導
下，集團核心事業國泰金控，資產規模盤據金控榜首(去年底為二兆三千
四百一十七億元)，去年稅後淨利也是金融股之冠。

‧ 要以哥哥為主 否則國泰整個會亂掉

與國泰醫院緊鄰一條巷子的，是國泰人壽大樓。這棟大樓二十七樓南邊，
還保有蔡萬霖的辦公室，北邊是蔡萬霖長子蔡政達辦公室；在二十六樓、
蔡萬霖辦公室的正樓下是蔡鎮宇的辦公地點；蔡政達樓下，則是現任國泰
金控董事長蔡宏圖辦公室。

蔡鎮宇的辦公室與蔡宏圖緊鄰。兩兄弟的辦公室間有一個「密道」，關鍵
在於一扇位居角落不起眼的門。只要蔡宏圖與蔡鎮宇都打開那扇門，完全
不必經過會客室、秘書室門口、大廳、走道，就可走到對方的房間。經常
，蔡鎮宇的秘書既沒看他走出去，進入辦公室內又找不到他，才知道，他
又到蔡宏圖房間去了。「我與哥哥見面，是不走前門的」，蔡鎮宇笑著說。

這個空間安排充分反映霖園蔡家的家族倫理。

日前新光吳家兄弟內訌，不惜發新聞稿叫陣；受此波及，外界對霖園集團
四兄弟、富邦集團兩兄弟、中信辜家三兄弟的關係，也多所揣測。一個傳
言是，國泰金控旗下國泰世華銀行董事長汪國華即將退休，蔡鎮宇將接掌
董座，與二哥蔡宏圖從上下關係，轉型為平行關係。

聽到這種說法，蔡鎮宇嚴肅起來。「不可能，百分之兩百不可能！」蔡鎮
宇斬釘截鐵的說，「不管汪董退不退休，我告訴你，我這輩子，絕對不會
幹(霖園集團旗下事業單位)董事長！」

蔡鎮宇很清楚兄弟間的倫理，是家族企業生死存亡的重大關鍵。「以前爸
爸管事，我與哥哥是縱切面分工沒錯，他主管國泰人壽，我主管國泰建設
，我們都直接對我爸爸；現在爸爸不管事，我們是縱切面分工，是上下關
係，我在二哥之下，是他的副手；一定要以他為主」。他強調：「我是弟
弟啊！」

甚至，他接受本刊專訪後，回頭立即向蔡宏圖報告談話內容。

國泰金控主管說，好幾次旁人用帶有暗示語氣問蔡鎮宇兄弟相處情況，蔡
鎮宇開門見山劈頭就說：「你們想什麼我知道啦，反正我講我與二哥感情
很好，你們也不見得相信」。他甚至說：「你們猜一輩子好了，怎麼猜都
是一樣」。

‧ 蔡家財產分配法 讓子女合則兩利、分則兩害

為什麼同樣是家族企業第二代，新光吳家與霖園蔡家兄弟表現不同？財產
分配，是最關鍵因素。

相較於新光集團掌門人吳火獅，十八年前因心臟病發突然辭世，來不及將
財產妥善分配；霖園集團第一代掌門人蔡萬霖，早在民國六十八年國泰集
團第一代蔡家兄弟(蔡萬春、蔡萬霖、蔡萬才、蔡萬得)著手財產切割時，
蔡萬霖便同步進行第二代財產分配事宜，為交棒布局。這是一個明智的決
定，奠定未來蔡家四兄弟和平共處的基石。

蔡萬霖深謀遠慮，充分反映在家產分配上。他安排兒女各自設立投資公司
，這些投資公司對霖園旗下事業交叉持股；除此之外，兒女與母親還共同
擁有霖園投資、萬寶開發這兩家家族主要投資公司的股權，股權乃按人頭
分配，其中蔡政達、蔡宏圖、蔡鎮宇三兄弟，持股數較多。霖園投資、萬
寶開發，正是國泰金控與國泰建設的最大股東。

舉例來說，蔡萬霖長子蔡政達名下擁有萬達投資，次子蔡宏圖名下擁有百
星投資，三子蔡鎮宇名下擁有伯瀚投資，現任國泰世紀產險副董事長的四
子蔡鎮球，也有一家尚未曝光的投資公司(見下頁表)。至於女兒，長女蔡
貴惠與夫婿劉清川擁有韋霖實業，次女蔡貴如與夫婿李奕世擁有奕如投資。

國泰金控的最大股東是霖園投資，持股約一六％，包括蔡宏圖、蔡鎮宇都
是以霖園投資法人代表出任董事。不過，加計上述兄弟姊妹的投資公司以
及個人持股，蔡鎮宇透露，該家族對國泰金控持股超過五成以上。

國泰建設的情況也類似。國建最大股東為萬寶開發，持股九‧四％，蔡政
達與蔡貴如均以萬寶開發的法人身分代表，擔任國建董事；但加計兄弟姊
妹的投資公司與個人持股，霖園蔡家對國建持股亦超過五成。

以八月二十日國泰金控收盤價每股五十九元、國建收盤價每股十六‧三元
、霖園蔡家對兩家上市公司持股保守估計五成計算，霖園蔡家成員，單單
握有這兩家上市公司的股票，財產便高達二千五百八十億元。這還沒有包
括家族成員擁有集團旗下轉投資公司股票，例如三井工程、國泰醫院、神
坊資訊等。

除了子女名下各有投資公司、並共同擁有霖園、萬寶兩家投資公司股權，
對集團旗下企業進行複雜的交叉持股外，蔡萬霖還設計了一套「股票互相
保管機制」，讓子女有如「命運共同體」般，合則兩利、分則兩害。舉例
來說，蔡宏圖的國泰金控股票，可能放在蔡鎮宇手中，蔡鎮宇的國建股票
，又可能放在蔡政達手中；這套機制運作的好處是，誰也別想偷賣股票，
誰也無法自立為王，只有合作，才能讓家族成員與旗下企業共生共榮。

‧ 排行越小越認分 哥哥們很照顧小弟蔡鎮球

蔡鎮宇說得貼切：「兄弟分得很細又如何？董監改選時，難道不需要家族
成員一起挺嗎？」致遠會計師事務所會計師李明昱認為，家族企業決勝點
往往在第二代，而非第一代，而造成第二代共同打拚抑或互鬥內耗的關鍵
，就是財產分配。李明昱說，蔡萬霖分配財產方式，在業界並非僅見，但
蔡萬霖的訣竅在於「分配得早」且「分配合理」，並輔以交叉持股，取得
子女間平衡；相較於有些家族企業第一代遲不放權，或是分配太晚、分配
不合理，蔡萬霖顯然是聰明的。

在權力運作上，蔡萬霖也巧妙地讓兄弟既區隔又合作。民國六十八年三月
，蔡鎮宇從日本東海大學政治經濟系畢業，正是櫻花燦爛之際，他選擇動
身返回台灣。當時，蔡萬霖任國泰建設董事長，蔡宏圖還在美國念碩士，
蔡萬霖把先畢業的蔡鎮宇叫回來幫忙。同年十二月，國泰蔡家第一代兄弟
透過家族成員互相交換股權，進行財產切割，蔡萬霖取得對國壽、國建、
三井工程的主導權。蔡萬霖很重視國壽，開始每天去國泰人壽上班，把國
泰建設交給蔡鎮宇。

六十九年，蔡宏圖取得南美以美大學法律博士回國，蔡萬霖安排蔡宏圖至
國泰人壽擔任董事，跟著學習。至於老大蔡政達，因為從小體質較弱，因
此被安排擔任家族最大投資公司——霖園投資與萬寶開發的董事長。最小
的兒子蔡鎮球，民國五十四年生，當時還在念書；待蔡鎮球八十二年從東
京應慶大學經營學研究所回國後，蔡萬霖安排么子進入現在的國泰世紀產
險擔任常董。

據國泰老臣觀察，蔡鎮球相當認分，每當蔡宏圖與蔡鎮宇兩位哥哥，站在
台上說話時，蔡鎮球總像小學生似的，在台下專心聆聽；四兄弟聚在一起
時，蔡鎮球多是安靜地聽哥哥們講話，很少插嘴。但從一件小事可以看出
哥哥對弟弟的照顧——蔡鎮球以伯瀚投資代表人身分，擔任三井工程監察
人，而伯瀚投資正是蔡鎮宇的私人投資公司。

‧ 四兄弟的共識 不合作，什麼都沒有

走進蔡鎮宇的辦公室，一幅以書法楷書寫的「忍」字，掛在他的辦公桌旁
。雄厚的筆勁、精緻的裱褙，仔細一看，左下角落款寫著「蔡萬霖」。「
這是我父親親筆寫給我們兄弟的」。蔡鎮宇介紹。

「我爸寫忍字送給我們，就是要提醒，很多事情，不必太躁進，要有耐性
。舉例說，我們兄弟間，若有意見不合，一定要耐住性子互相溝通，講出
一個結論，就著手去做，做了後發現不對勁，就修改，能踏出第一步最重
要。如果沒有忍，沒有耐性，再怎樣討論都沒結論，我們家兄弟不會發生
這種事。」

如果說，蔡萬霖深謀遠慮，利用預分家產與相互持股，巧妙摘除家族成員
互爭家產的引信；那麼，霖園蔡家四兄弟的倫理觀念，則是維繫他們各守
其分的另一關鍵。

「我有三不原則。不做違背良心的事，不違背倫理道德，不害人。」蔡鎮
宇說。兄友弟恭的觀念，他們看得很重。這或許與蔡萬霖、蔡鎮宇、蔡鎮
球都受過日本教育有關。日本的家族型財團，以長子為當然接班人，鮮少
發生檯面上的兄弟互鬥。

蔡政達、蔡宏圖、蔡鎮宇、蔡鎮球四兄弟，每週一中午，固定在台北仁愛
路國壽大樓二十八樓聚餐，沒有家眷、沒有部屬。四個人閒聊，談生活、
談家庭、談想法；持續這個「兄弟會」，四個人培養出相當的默契。

蔡鎮宇說，他們四兄弟有「共識」。這個共識就是：家族成員力量加起來
，才會是大股東，分散開來，任何一個人都不是大股東，如果彼此不合，
又能得到什麼？

每週一中午固定的「兄弟會」中，他們也談到以後的接班問題。「我跟哥
哥提過，將來全部交給專業經理人做，如果我今天還跳下去當國泰世華銀
行董事長，就會把接班的時間拖長。」蔡鎮宇的理想狀態是，仿照美國所
有權與經營權分開形式，大股東不一定要當董事長，讓專業人士當董事長
，大股東頂多當顧問，管公司長遠政策規畫。至於第三代，如果沒興趣就
在外頭自由發展，如果有興趣，就回來以大股東身分擔任董事，但未必要
讓孩子經營。「一個集團越來越大，不是一個人可以做得周全，規模大時
，要交給專業經理人；如果專業人士做董事長可以做得很好，大股東為什
麼不把時間空下來，做一些對集團更有幫助的事？」這個觀念，蔡宏圖也
同意。

位於台北市仁愛路國泰人壽大樓二十六樓，電梯一開，映入眼簾的是，高
如古代宮廷門牆的厚重巨門深鎖。專門負責控管這扇大門的人員，從一個
神秘角落按下開關後，門牆緩緩開啟；穿越氣派的大廳，走向左邊，第一
進是蔡鎮宇的會客室，裝潢家具採取巴洛克風格古典設計，華麗絢爛的大
型水晶吊燈，光芒傾瀉而下。第二進是他的辦公室，走入這裡，真正的玄
機才開始。辦公室後面，第三進是一個設備頂尖的視聽室，高級音響與Ｌ
悢瓵羅齠靋ㄤ寣C辦公室右邊，推門進去，竟是一個撞球間，撞球桌腳
雕花，連球袋都是真皮質料；用來磨球桿前端以製造摩擦力的「巧克」，
也用精緻雕花的皮套鑲住。蔡鎮宇忙公事累了，關起門、袖子捲起來，一
個人，可以打一下午，打到全身冒汗為止。

身為國內首富之子，蔡宏圖、蔡鎮宇兩位檯面上的人物，被外界用放大鏡
檢視。蔡宏圖身為主帥，肩頭壓力沉重，選擇冷靜、沉默、穩重的生活；
蔡鎮宇身為副手，能屈能伸，活潑、豪爽。

問他是否有退休時間表？蔡鎮宇說，「越快越好，我現在可是咬著牙忍啊！」
只有一個獨生女兒的他，半開玩笑的說：「我賺再多錢，也是別人的
啊！」他對未來生活的願景是，趕緊退休，週一、三、五打球，週二、四
、六在家思考兼休息，晚上跟朋友出去吃飯聊天，做一個快樂的大股東。